很不足為外人道的,是小弟熱愛考試這種「運動」。當然,有很多考試是大家都要考的,諸如大大小小的公開試、畢業試等。有些是為進修的,好像 TOEFL、GMAT、GRE 等。也有些是為餬口的,如 PMP、Six Sigma Blackbelt、和不同的軟件等。然而我更有興趣的,是其他無謂的考試,例如考來其實無用的電單車牌、網上各種免費的測試 (特別是 Brainbench,我還留有兩張證書!),以及以一個音樂白痴的身份去考鋼琴、薩克斯風 (Saxophone)、甚至正準備考五級樂理。在我反思我的動機前,先讓我趁機丟丟書包。
在發展心理學 (Development Psychology) 裏,有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學家叫柯柏 (Lawrence Kohlberg, 1963),他發展了一套「道德發展論」。內容主要是說人的道德發展分三大個階段:(一) 道德成規前期 (pre-conventional);(二) 道德成規期 (conventional);與 (三) 道德自律期 (後道德成規期;post-conventional)。簡單點來說,在「前期」(約九歲前),小朋友的對錯建基在賞罰制度之上。父母誇讚的便是「對」的,師長責罰的,便是「錯」的。到了「成規期」 (約九至十五歲),也是出現艾瑞克森 (Erik Erikson, 1968) 的「認同危機」(Identity Crisis) 的時候 (約十二至十八歲),青少年的對錯開始建基在社群的認同中,特別是服從權威的指導或參照心中的英雄、偶像。成熟的成年人在「自律期」時則會發展出一套自己的道德觀,開始有良心、人權、公義、尊嚴等概念。這套「道德發展論」多少有些漏洞,也引來不少批評,但是卻無損它廣泛的應用性。如果用心一想,你大可以將不同的宗教教義配對到不同的階段:有的思想可能只適合九歲前的小朋友!
我小時候考試,正正因為父母的教育裏「只有讀書高」:成績好,不單有讚賞,也有物質的鼓勵。還記得每次考試一百分,會得到一塊錢的「獎金」;而在那個匱乏的年代,我們的玩具都是憑讀書成績「攢」回來的。那是「考試成規前期」。到了中學,有所謂名校、精英班等分類。成績,不單止是成就,也是江湖地位的基礎。考試成績不夠好的同學,便為運動場上的獎牌努力。那時是「考試成規期」。成年的我 (雖然心智未必就成熟),現在去考試是為了「挑戰」:不單止為玩遊戲機的那種快感,也為挑戰這個制度、出於對整個制度不能自已地冒出的輕蔑。不知算不算「考試自律期」?
說到考 GRE Psychology,想來只是有點不忿罷。我當時很想讀心理學博士,但在英聯邦制度下的大學,全都要求你先讀全日制學士,或至少讀一個一年制的後學士證書 (Post-Graduate Certificate) 課程,好像沒有讀過學士便不可能有心理學的基礎知識,我沒有正式讀過心理學,但我以很高的分數證明,這個要人花一年時間讀一個證書的制度,是多餘的。
考鋼琴,是因為現在很多家長都迫小朋友學琴、練琴;而他們的理據是,小朋友學得快一點,手指未硬,也有空閒。暗地裏是自己喜歡又想學,卻又覺得自己已沒精力和時間,且不算那些只想用兒女來比較和炫耀的家長。其實,我覺得練琴是生命中最沉悶的事之一,記憶中我只上過幾個小時的鋼琴課。然而,為了證明只要有毅力,年紀絕不是你不學琴而假手於子女的原因,一把年紀的我於是開始研究怎麼考二級鋼琴。但凡考試,必有範圍 (Syllabus) 與計分方法 (Marking Scheme)。只要你清楚分析形勢,要高分可能不易,要合格卻不難。
於是我便當彈琴如打字一樣,苦練考試的那三首曲譜,最後不止合格,還比合格分數僥倖多出四分!坦白說,除了那三首歌曲,其他的歌我一首都沒彈過,之後亦沒有碰過鋼琴,亦不敢說我會彈琴。我只能說,級數與音樂修養並無必然關係,學琴也並無年齡限制。蘇洵也是四十歲才和兒子們一起做詩人嘛。後來考薩克斯風 (Saxophone) 三級,我竟不止合格,還有 Merit,究其原因,動口始終比動手適合愛吹水的我,加上今次有正經跟老師學。說到底,玩同時只能發一個音的樂器比起同時能發十個音的樂器,實有輕鬆多了。相對地,考五級樂理這種完全不用協調手腳的考試,就變得易如反掌了。凡需要手腳協調的考試,我總是要考兩次的。
除了挑戰一個制度外,考試有考試的快感。平淡的人生,又不是原始時代可以打打獵,如果不考試調劑調劑,腎上腺素都發霉了。從學習效益來說,有壓力比沒壓力有效多了。學日文的時候,準備考三級日語,只花了三個月便讀完;到學泰文的時候,由於沒有試考,讀了六個月還沒真的學懂!
許久以前,父親曾說我一生挺順利的,最怕我「失敗」便一沉不起;吾弟亦認為,「逢考試都失敗」對我來說會是個很大的打擊。這實在是一個誤解。沒錯,在神的看顧下,我在學「歷」上 (不是學術上、也不是事業上) 算得上有點成就;然而,說未嚐失敗又似乎誇張了點。只是我為人樂觀,總覺得「有賭未為輸」;關於我的「敗績」,且待我下篇再敘。友人創業,用丘吉爾的名言作座右銘:「成功並非完結,失敗亦非終站,重要的是能繼續的勇氣」(註),我十分同意。不恥於重考的人,是只會成功,不會失敗的。另一位友人大學物理系畢業,才回去考高考物理,只是想為自己喜愛的科目爭回一個甲等的成績,亦是一例。
最後,你並不能真的輸掉一場比賽、一場戰鬥、又或一場考試;你可以輸的就只有你的自信和勇氣。
註:
丘吉爾 (Sir Winston Churchill) 的原句:Success is not final, failure is not fatal; it is the courage to continue that counts.
Reference:
Erikson, E. H. (1968). Identity, youth and crisis. London: Faber & Faber.
Kohlberg, L. (1963). The development of children's orientation toward a moral order. I. Sequence in the development of moral thought. Vita Humana, 6, 11-33.
3 則留言:
考試都居然可以當興趣,小弟真係唔夠你癲。別人收集郵票,兄則收集證書,考試制度相信已給你徹底地玩弄於股掌之中,受盡百般侮辱了。果然是一代宗師,正義的「恐怖份子」。
「從學習效益來說,有壓力比沒壓力有效多了。」這也許是因人而異的,例如小弟便跟你完全相反,幾乎凡是要考的都不願讀,所以我只有不用讀或讀了也沒用的科目(如語文)可以考到,哈哈。
其實除了狂人兄熱愛考試外,曲非兄也是數一數二的考試狂。當年考A-level,凡夫俗子頂多只能考五六科,但曲非兄則勢如破竹地考十二三科(有記錯嗎?),兵分兩路,左手畫圓,右手畫方,佩服!
I am not as lucky as Paul, I did good some subjects and failure on some subjects, terribly. I did also have a collection of cerificates under my belt, worst case, they can be burnt to heat my room. At the end of the day, it is just a hobby.
Having said that, I am glad at the process, I saw some old people still learning, taking exams as well. They are retired or already have established in their profession. I learnt alot from them in class and out of class. So I feel I am as normal as everyone.
倉海兄,說到「百般侮辱」考試制度,小弟又怎及臨到開場考試還跑去買雪糕,結果差點不能入場的你呢?
曲非兄,小弟實在認為只寫酒窖埋沒了你的才華。小弟既已拋磚,還望能引玉;大家一起「自吹自擂」才能熱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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