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3-10

Strange (奇特的一生)

我認為,最長的信就是那些推薦你看一本書的信。因為那意味著你要看完整本書才明白對方的意思,並作出回應。最近朋友就推了一本百多頁的書,結果我總算在書和書之間讀畢。那確是一本很特別的書,卻只在國內有發行,連英譯本也沒有。那是因為它本是俄文,而國內能翻譯俄文的譯者明顯比全世界都多。

那就是《奇特的一生》(This is Strange Life),乃是格拉寧 (D. A. Granin) 為俄國昆蟲學家柳比歇夫 (Aleksandr Aleksandrovich Lyubishchev, 1890-1972) 寫的傳記。柳比歇夫奇特之處並不在於他對昆蟲的研究,而在於他的博學與他一生完成了的工作。說「完成了的工作」,並不等於「成就」。比如說,他在 1967 年內便寫了 1,500 頁論文,沖曬了 420 張照片,讀完俄文書 50 本、英文書 2 本、法文書 3 本、德文書 2 本。為什麼我們會知道得那麼清楚呢?因為他一生都忠實地使用「時間統計法」,也就是不斷記錄自己如何使用著每分每秒,並每月每年總結一次,分析什麼值得做什麼不值得做,還為來年作出預算,務求將我們最寶貴的「時間」全都用在最有意義的地方。

無疑,這做法讓柳比歇夫有著驚人的生產力 (Productivity),那為什麼他名不經傳呢?那是因為他的學術工作主要是批判主流的思想,好聽點是學術界的良心,難聽點便是跟主流唱反調、自命清高、不合時宜的怪人。舉例,他其中一樣反駁的,竟是連教會都接受了的「進化論」。難怪他寫了那麼多,但能刊出的又那麼少。他亦不惜得罪權貴,指出農產欠收跟害蟲無關,而是因為地方政府的腐敗。結果他終其一生都只能成為一位外省小教員,還數次差點被逐出研究所。

朋友讓我讀這本書,也許是看得起我,以為我像柳比歇夫一樣規劃和珍惜時間,才能同時做那麼多無聊的東西。事實上,我的生活並沒有時間表。除了跑步,我甚至不戴手表。再者,我又怎敢和柳比歇夫相提並論。我是一個絕對入世、識時務的俗人,對學術更是得過且過、人云亦云。如果他朝有人肯刊登我的論文,要我寫什麼垃圾都成!和柳比歇夫的清高相比嘛,當然是俗不所耐。

如果「時間統計法」是柳比歇夫的秘密,那我的秘密就在《佛遺教經》:「制心一處,無事不辦」。我一直不相信學校一天上七、八種不同課堂的教育法。讀書時,已喜歡不管老師在講什麼,也不管考試的範圍,自己一科一科、廢寢忘餐地讀完一整本一整本的書。還記得自己蹲在屋村公園讀那千多頁的有機化學,每晚蹲到凌晨,每晚讓警察懷疑是失蹤少年並查身份證,一直蹲到讀完為止。後來工作也是這樣,為了做一份標書,一坐五、六小時,不食不喝不動不大小便:那當然是十分不健康,更因為不斷用滑鼠畫設計圖,導致手臂神經劇痛。然而,「制心一處」,絕對能讓你完成比別人多的工作。

再說,讀完這本書,更覺世間的真人真事,往往比奇幻小說更有趣、更感人。難怪奧斯卡提名電影裏,不少都是真人真事改編,好像《不敗雄心》(Invictus)、《守護有心人》(The Blind Side)、《少女失樂園》(An Education) 等等。

2 則留言:

黑人 說...

我不認同要完成最多工作
我認為只須做完最重要的東西
其餘可以從簡甚至從缺

paulsin 說...

黑人:

歡迎!很難相信會有設計師到訪 :)

我同意你的看法,那是時間管理第一步。不過某些行業要靠大量的工作才能得出一個可能很簡單卻重要的答案,就好像柳比歇夫這種科學家,動輒要萬多隻地蚤標本才能證明那些是害蟲特徵!

相反,當一位藝術家從事一生最重要的工作,可能是一本鉅著或一件雕塑,隨時能進入忘我境界 (Flow Experience),那連時間都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