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紀錄片剖析了六大邪教的成功(與失敗)的地方,它們的教主分別是:憑《人性的弱點》而成功的查爾斯曼森、行假奇蹟的吉姆瓊斯、切斷外界連繫的海米高梅茲、相信外星有永恆生命的馬歇爾阿普爾懷特、用毒氣發動聖戰的麻原彰晃和配對婚姻對象的文鮮明等。內容雖然不算很深入,但也頗為有趣。
其實邪教的英文「Cult」並沒有正邪的批判。我曾在大學教授世界宗教科,那時總會向學生解釋邪教的三個特徵:一位魅力領袖、一套偏離主流的教義、一群忠心並積極傳教的信徒。若用這個社會學的定義,世上最成功的「邪教教主」,不就是耶穌、佛陀等人嗎?耶穌憑自己的魅力,吸引了上萬的信徒跟隨他東奔西跑,流落荒野;他的對手正是主流的猶太教經師與長老;而他的信徒亦以傳教為己任。同樣,佛陀憑自己的魅力連當時的國王都尊他為師;他反對主流的婆羅門教(印度教),也反對修苦行的瑜珈士;他的弟子亦把佛學傳遍世界,四處叫人皈依。
我年輕時曾經非常仰慕奧修(Osho)大師,他的書能入手的,我幾乎都看過。雖然他號稱不是來建立一個宗教,但他在世界各地都有大量的追隨者,甚至在美國嚐試建立自己的市鎮,不少人認為他是邪教教主。奧修原名Candra Mohana Jaina,後來成了教主後自稱Bhagavan Shrī Rajanīsha(吉祥尊者夜之主),離世前一年改名Osho(和尚),本是一位哲學教授。說到魅力,他是那種帶著靈性氛圍的得道者;說到追隨者,一次靜心活動便能吸引七千人;說到教義,他能如數家珍地調用佛教禪宗、回教蘇非、印度譚崔、中國道家、新舊約聖經、甚至德俄哲學、煉金術、以及各種神秘主義來支持他的主張。簡單來說,他是新紀元運動的一個典型,亦即把舊酒換上新瓶,把傳統裏有關存在與愛的教義重新用今天的個人與自由主義來詮釋。
奧修與傳統修道人最大的分別在於他並不棄絕現世,相反,他叫大家盡情地擁抱一切物質生活與聲色犬馬。他的基金會有千萬資產,他自己有幾十部勞斯萊斯房車。他不支持禁慾,教導信徒釋放而不是抑壓性慾,甚至建立營地讓信徒濫交。外人看來,這些都是邪教的標記。然而,他有一套思想在背後。有關物質,他這樣說:「我不是一個崇拜貧窮的人。那些勞斯萊斯就是用來證明這一點的。我尊重財富。在我之前沒有人敢這麼說。雖然羅馬教皇是地球上最富有的人,但他不敢說自己尊重財富。」(《奧修傳》8:20)
有關性:「我在此所作的一切努力,是要使你對性感到厭倦。因為只有在你對性感到厭倦時,你才會對上帝發生興趣,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受壓抑的人會一直對性感興趣,執迷不悟的追求性,所以我說,把握所有可以發生性關係的機會,不久你就會覺得受夠了!你覺得受夠了的時候,性就完全失去意義,那將是你生命中偉大的一天,偉大的一刻。」(《無拘束的愛》)從另一個角度看,儘管傳統教會都會叫大家節制,大家亦虛偽地滿口道德,但不少人卻偷偷地通姦,最終導致婚姻破裂。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讓自己對性放任,直至產生厭倦,才能徹底地消除這誘惑。這就像我們不再玩小時候心愛的玩具一樣。奧修的靜心方法也有著相同的概念:若你靜不下來,先動吧!先跳舞、狂呼、直至聲嘶力竭,那時便只能靜下來了。
你可能會說,搞個雜交派對也不算犯法,但向人下毒算了吧?Netflix有另一套紀錄片叫《夢想荒原鄉(台:異狂國度)》(Wild Wild Country),內容提到奧修的秘書與私人助理瑪·阿南德·席拉在美國俄勒岡州沃斯科縣建立羅傑尼希社區的故事。席拉為了透過選舉取得社區的控制權,不惜在八間餐館噴灑沙門氏菌,讓原居民無法投票。除此之外,在席拉管理的美國社區裏,也有性虐待兒童、意圖製造愛滋病疫情等報告。對於這些指控,雖然席拉說是奧修教唆的,但奧修公開否認:「我靜默了三年半。掌權的人利用了我的靜默。因為我沒有和門徒聯繫,我不知道他們被這樣對待……席拉和她的團夥……做了許多事情……這不是一個靜心社區,他們已經把它變成了一個法西斯集中營……他們試圖謀害三個人,這三個人和我很親近:我的醫生,我的牙醫和我的護理員。因為除了席拉以外,只有這三個人有機會見到我……我一輩子都在教導我的人不要和政治沾邊,但在三年半裏,席拉的行為就像個政客,像個三流政客……他們甚至對我說謊,因為今天我查了一下,結果發現我們有5500萬元的債務。他們大約浪費了300萬美元製造不必要的敵意,進行了一些醜陋的宣傳。」(《奧修傳》8:25)
我傾向相信奧修,因為他在全球都有社區,實在犯不著為了一個美國的分部而犯罪。不過他住在那裏閉關,對手下幾年間的所作所為不聞不問,也有他的責任。事實上,政教合一也是耶穌擔心的:「我的國不屬於這世界;假使我的國屬於這世界,我的臣民早已反抗了,使我不至於被交給猶太人;但是,我的國不是這世界的。」(若18:36)任何精神領袖要建立一個地上的烏托邦,最後都會被激進分子騎劫。
排除對美國社區的指控,奧修建立的究竟算不算一個邪教?若用一開始的定義,即魅力領袖、反對主流、積極傳教等,奧修絕對是一個邪教領袖。然而,他沒有禁錮教徒、沒有性侵教徒、沒有叫人殺人或自殺、沒有宣稱要建立教會或自稱為神(只說自己是佛陀轉生,和其他活佛一樣)、沒有攻擊其他傳統教會(反而宣揚他們)、沒有發動聖戰、亦沒有拜邪神、通靈、祭祀活物等等。他只是反對各式各樣窒礙人類天性的規條,反對偽善的人與行為(明明喜歡物質享受又要裝清高扮神貧),反對一切產生罪疚感的主張,反對不平等與不自由的關係等等。要講道理,一個普通人是不可能講贏一個哲學教授的。奧修是一個優秀的哲學家,加上充滿熱情的演說與博聞強記的知識,要看出他論據的破綻並不容易。
就以性為例。基督教神學以自然哲學作基礎,認為神造性器官的目的是用來繁殖下一代的,而婚前或婚外性行為既然不能保障嬰孩的健康成長,便是不道德。這也是為什麼教會不反對同性相愛但反對同性性行為的原因。這種神學忽略了身體的需求。然而,不斷濫交是否就真的會有一天覺得受夠了而厭倦呢?雙方是否真能完全沒有佔欲有與妒忌心呢?我真的不知道,但這正是理論與實踐的分別。無論如何,到了今天,我仍是非常欣賞奧修,仍有在讀他的書。也許,有一天,我也會考慮搞個邪教……
3 則留言:
請教下,自瀆,所知應為佛教僧人和天主教修士所禁,其實,理據為何?
因何要痛惡自瀆?
天主教很簡單,神造性,是為了繁殖下一代,建立健全有愛的家庭,除這目的外的所有性行為都是違反自然律。這神學邏輯源自亞里士多德的哲學。
佛教則唯心一點:自瀆是用虛妄的幻想去滿足心中的貪欲,破壞內心的潔淨。
因此,這與是否傷害自己或別人完全沒有關係 :)
只思想東方宗教,總覺得所謂心之淨,只是手段、榥子、揳子。有情有聽覺,自會喜音美惡噪音,這叫自然。強迫兔子食肉是變態,強導豺狼食蘿蔔是不是殘忍?傳統說關鍵是過多,標準何定,一對夫妻一個月、一年、或十年才一次,心有沒有過污,又夫妻角色有否失職?
不知真正目的,其實是否想「相應」欲界之外的界別 - 色界、無色界,甚至三界外。東方宗教普遍看法,世界與心相應相續。你行人間之事,執人間之實,沒問題,你就逗留在人間吧。性是人間最濃厚之自然慾望,你不打算非自然地斷絕,根除本性,OK,此事無關道德,不過繼續留守人間,當中的火宅惡險、淚多笑少,通通責任自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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