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兩個月,我分別在文學創作、心理輔導和學術研究三個不算太大關係的方面,不約而同地遇上同一個哲學思潮,那就是後現代的解構主義。
先談談文學創作。在國內,有一對夫婦,在不同的領域裏各領風騷。女的是當代性學專家李銀河,男的則是十多年前已然仙去的文學大師王小波。他們的愛情故事與情書固然令人動容,對同性戀的研究而哄動一時,但今天最為人知的,則是王小波的的小說與雜文。表面上,王小波的小說色情而不猥瑣,讓不少人津津樂道;其次是王小波寫的文革,並無一般傷痕文學的悲情,而是充滿革命那時的激情與幽默;再深入一點,王小波的小說,正正揭露了「自我」是一連串的意識,受群體的意識所影響,甚至是依靠群體所塑造出來。
我一口氣拜讀了王小波的《時代三部曲》:《黃金時代》、《白銀時代》與《青銅時代》(「尋找無雙」、「萬壽寺」、「紅拂夜奔」)。用籠統的說法,這三部小說寫的是「現代」、「未來」和「過去」。然而,「現代」指的是文革那時,「未來」和「過去」都其實是寫文革。《黃金時代》講的是一位插隊的知青與鄰隊已婚的女醫生通姦,結果要向上級寫交代;交代材料裏的性愛場面寫得越仔細,上級則越喜歡。那為什麼那女醫生要通姦呢?因為人人都說她有通姦,所以她便索性通姦,免得自己相信的跟社會相信的長期有衝突。又或簡單點說,如果你不想被不斷被冤枉,那只有兩個選擇:改變別人的思想,又或改變真相。那後者當然容易多了。
如果說,在《黃金時代》裏的「真相」是社會塑造出來的,那在《白銀時代》裏的「真相」則是主角自己幻想出來的。主角由知青變成了一間文字工廠的工人,在不斷重覆地寫一段師生戀,並由此實現他與女上級的戀情。因此,那些是真的、那些是假的,在意識與記憶裏有著同樣的地位;真實遭遇、頭袋幻想與南柯一夢,一起交織出我們的一生,大有「莊周夢蝶」的意味。
《青銅時代》的「尋找無雙」則回到唐代,講一位公子用舅舅的錢在外發了達,回到長安城宣陽坊迎娶表妹無雙,卻發現整個宣陽坊都說從來沒有一個女子叫無雙,亦不認識這位公子;至於舅舅的大宅,則說成是另一位道姑魚玄機的大宅。說著說著,連那位公子都相信這個真相,甚至相信自己曾經與魚玄機有一手,並幻想出有關的證據。可謂是大規模的「三人成虎」。真至後來真相開始浮現,才知道他們大概是患上了「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出現防衛性失憶。
若果大家讀過卡夫卡《變形記》、奧威爾《1984》、劉以鬯《酒徒》等等,會發現原來「自我」未必是一個實體存在。「自我」只不過是一連患的意識流 (Stream of Consciousness),包含了五官所接收的訊息、腦裏所思考、幻想與夢見的、以及最重要的,是社會強加在你意識裏的東西。當所有人都說港女很麻煩時,不麻煩的港女也會變得麻煩;當所有人都說草根階層生活悲慘時,不悲慘的草根階層也會變得悲慘;當所有人都說菲傭不老實時,老實的菲傭也會變得不老實: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應該不老實。「自我」,只不過是一個空殼而已。
根本沒有「我」,卻以為有,是為傾倒。
1 則留言:
both leung chunying & henry tang do think they really exist!! and very real existence indeed!
發佈留言